《流淚的沉思》文/徐紹武“百人百事”

仙風道骨

記江蘇省興化市原顧莊鄉(xiāng)文化站長肖安民辦廠破產(chǎn)紀實
       在興化市人民法院經(jīng)濟庭，一位年過半百的老人顫抖的雙手拿著一本厚厚的自訴狀向庭長哭訴。
       一張消瘦的面龐，也許是過于激動，雙頰漲得通紅，晶瑩的淚花一滴滴艱難地從眼底溢出.....。
       他叫肖安民，共產(chǎn)黨員，現(xiàn)任興化市顧莊鄉(xiāng)文化站長。
       “男子有淚不輕彈”，這位當年參加抗美援朝的鐵漢子，奮戰(zhàn)金城前線五晝夜，沒有掉過一滴眼淚，為什么今天淚流滿腮呢？  
       筆者在興化城的一個小旅館里找到了他。
       肖安民皺著眉頭毫不隱諱地說：“我長了54歲，干了30多年工作，這是我第一次流淚。”
       他加重語氣說：“這幾年我苦苦煎熬，大罪在身，債務累累，東躲西藏，無家可歸�。　�
       肖安民向我傾吐了辦廠破產(chǎn)的痛苦經(jīng)歷。
       改革的浪潮沖擊著這位老戰(zhàn)士的心弦，他順應潮流，躍躍欲試。
       1983年，他自籌資金，租借廠房，辦起了“顧莊文化站塑料五金廠”，主要生產(chǎn)硬質(zhì)塑料管和部分小五金產(chǎn)品。
       辦了一年多，創(chuàng)造產(chǎn)值12萬元，利潤4萬元。
       1984年購買0.99畝荒地和6間舊房，新建了14間房子，“站著干”的站長活動有了陣地，工廠有了車間，固定資產(chǎn)有了8萬余元，18名工人亦工亦藝，配合計劃生育，宣傳“五四”歌詠競賽，扛回了鄉(xiāng)政府獎旗，工廠搞得紅紅火火，文化工作有了起色。
       肖安民說到這里，一雙有神的眼睛里閃著喜悅的光芒，隱約中透出幾分激動和自信。
       為了擴大生產(chǎn)規(guī)模，方便供銷渠道，他將工廠改名為“興化市機械動力配件廠”，增添了兩臺沖床等設備，把“以工補文”的步子邁得更大些。
       但事與愿違，欲速則不達。肖安民憑著一顆火熱的心干這番事業(yè)，卻因缺泛科學的管理方法，對國家宏觀控制的形勢估計不足，盲人騎瞎馬，發(fā)展跨度大，固定資產(chǎn)的投資超出自身經(jīng)濟的承受能力，結(jié)果節(jié)節(jié)失利，屢遭失敗。
       特別是五次大的業(yè)務沒有成功，使這個新辦工廠元氣大傷。  
小船怎經(jīng)得起風浪的顛簸，小廠怎經(jīng)得起這么多的周折。
       1985年工廠破產(chǎn)倒閉了，欠外債21萬余元。
       其中：銀行貸款3.82萬元，欠個人高利債13.2萬元，欠集體單位4萬元。
       可抵債的固定資產(chǎn)10.6萬元，外單位欠款4萬多元，實際欠債7萬多元。
       肖安民長嘆一聲，不無感慨地說：“失敗的教訓使我清醒地認識到，文化站辦工廠，一定要因廠制宜，量力而行，萬萬攤子不能鋪得太大；
       “一定要看準形勢，吃透信息，穩(wěn)扎穩(wěn)打地干；
       “一定要依靠地方領導，我這個工廠，由于與地方脫鉤，個人才遭到這樣的厄運！”
       債臺高筑、壓得肖安民直不起腰，喘不過氣來，他不停地向上級領導和政法機關上訴。
       各級領導雖也關心，也曾過問，但至今不能解決這個棘手的難題。
       為了這資不抵債的7萬多元，肖安民用自己私人的六間房子抵了債，家中所有生活用具被債戶一洗而空，妻子不幸亡故，沒有條件續(xù)弦，兒女們受到株連，親戚朋友被他所害，欠債累累......。
       肖安民和我談話時抿緊雙唇，努力抑制住自己，不讓淚水流出來，可是不行，一大串淚珠還是涔涔地滾落下來。
       他含著淚花說：“辦廠失敗，比比皆是，鄉(xiāng)、村、甚至縣直工業(yè)都有先例，甭說欠債七萬元，就是幾十萬元，甚至幾百萬元，不過負個領導責任，關停并轉(zhuǎn)，就能迎刃而解，經(jīng)濟支持，再扶上馬，還能恢復生機。
       “而我們文化站辦工廠步履維艱，辦得不好引火燒身，自食其果。
       “我現(xiàn)在家破人亡，無路可走了，還是不能解脫，我的路在何方？我還有一線生存的希望嗎？”
       他后悔，懊惱，悲傷，確乎是帶來流淚的沉思。
    （原載1989年10期文化部“群眾文化”，本文略有刪節(jié)） （徐紹文編輯整理）
附圖小五金廠選自網(wǎng)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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